北京地区“八景”钩沉
北京晚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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▌张双林
近日，晚报关于“南苑森林湿地再现南囿秋风”的报道，引发了读者对北京“景”的兴趣。在古代，文人们经常将一些景致、景物、景观加以诗化，浓缩成“八景”、“十景”之类的文化传统。“南囿秋风”就是明代在“燕京八景”之外的“外八景”，即“燕京八景”的“增补版”。
《静宜园二十八景图》（局部）（清）张若澄绘
乾隆皇帝钦定景观
“八景”之类的说法，至少可以追溯到北宋时期。据记载，宋哲宗让宫廷画家宋迪以潇湘风景为素材，创作了《平沙落雁》《潇湘夜雨》等八幅山水画，这八幅画被称之为“潇湘八景”，至此八景之类的说法蔚然成风，出现了“十室之邑，三里城，五亩之园，以及琳宫梵宇，靡不有八景诗矣”的局面。后来，全国各地相互出现本地区的“八景”、“十景”甚至于还有更多的景，如北京的《关沟七十二景》、《圆明园四十景》等等。
北京的“燕京八景”与其他地区的“景”有所不同，它是由清代乾隆皇帝钦定的，并将他的题词及诗作刻碑立传，而其他地区的“景”就没有这种待遇了。
“燕京八景”之说始于金代。当年还有“神京八景”、“燕台八景”、“京畿八景”、“京师八景”、“燕山八景”之说。计有太液秋风、琼岛春阴、居庸叠翠、卢沟晓月、蓟门飞雨、西山晴雪、玉泉垂虹、金台夕照。金代曾把金台夕照称为“道陵夕照”。
到了明代，文人雅客将燕京八景改称为“北京十景”，增加了“南囿秋风”和“东郊时雨”，但这两处景点与其他八景相比实在逊色，故没有多大影响，后来人们索性将其列在燕京八景之外，称“外八景”了。燕京八景自金代始便有些变化，如明永乐年间将“蓟门飞雨”改为“蓟门烟树”；将“太液秋风”一度改为“太液青波”，“琼岛春阴”改称“琼岛春云”。清乾隆年间将“玉泉垂虹”改为“玉泉趵突”，将“西山霁雪”改为“西山晴雪”。总之燕京八景在乾隆年间正式确定，而且是乾隆皇帝钦定，民间人士选定的就不算数了，“南囿秋风”和“东郊时雨”只能列在“外八景”中，而“燕京十景”之说不再存在。
所谓“外八景”，除“南囿秋风”和“东郊时雨”外，还有“银锭观山”、“西便群羊”、“燕夜鸣秋”、“长安双塔”、“回光返照”、“西直折柳”六景。“燕京八景”因是皇帝钦定，有御制碑并存留至今，而“外八景”只是留在人们记忆中，或一些文人的诗文中，故被人视为山寨版。
乾隆皇帝钦定燕京八景时是很郑重的，除题写碑文外，往往还要赋诗。如“蓟门烟树”碑，除有他写的碑文，还有律诗一首：“十里轻杨烟霭浮,蓟门指点认荒邱。青帘贳酒于何少,黄土埋人即渐稠。牵客未能留远别,听鹂谁解作清游。梵钟欲醒红尘梦,断续常飘云外楼。”此碑在海淀东升乡黄亭村元大都土城之上，目前仍有遗迹可见。
吟咏燕京八景的不止乾隆皇帝，历代文人吟咏的也不少。早在明代，永乐皇帝命文学侍从胡俨、胡广等十二人做燕京八景诗一百二十首。明代大画家王绂不但写诗，还配了画，成为燕京八景图。清代词人边裕礼曾用“木兰花慢”的词牌写了居庸叠翠、卢沟晓月、蓟门烟树等等。他的蓟门烟树与乾隆的律诗异曲同工，意境很美：“望黄沙泱漭，环雉堞、暮烟浮。正霞染丹枫，霜雕锦槲，林麓清幽。谁留。蓟门故址，被苔花埋没几经秋。莫问慕容铜马，茸茸绿草平畴……”
八里桥 摄影：白继开
区县八景成风
燕京八景及外八景是全市范围的，因其影响大，往时的京郊各区县竞相效仿，故而出现了各自的“八景”。比如通州八景是古塔凌云、高台丛树、长桥映月、平野孤峰、树荫龙舟、二水会流、波分凤沼、万舟骈集。
通州八景中的长桥映月指的是八里桥，“风光甚美，每值晴夜，凭栏观水，细波之中，月影或如玉盘，或似银钩，倘有客舫货船通过，木桨把玉盘击碎，水纹将银钩折断，煞是好看。”不过，如今八里桥已划归朝阳区，不再隶属通州。1860年英法联军入侵北京，在八里桥上发生了惨烈的战斗，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骑兵在这里惨败于英法联军，几乎全军覆灭，血染长桥，心映明月，可歌可泣，人们在长桥映月中多了些悲痛。
昌平古为昌平州，其八景为松盖长青、石洞仙踪、虎峪辉金、安济春流、天峰拔翠、银山铁壁、龙泉喷玉、居庸霁雪。其中居庸霁雪与燕京八景中的居庸叠翠相辉映，各有意趣。
延庆八景是海坨飞雨、神峰列翠、荷池夕照、妫川积雪、古城烟树、独山夜月、缙阳远眺、珠泉喷玉。从这八景的标题上看，燕京八景的影响很大，诸如夕照、烟树、积雪等，在燕京八景中都出现过。
密云八景是冶塔仙灯、圣水鸣琴、水沼呈祥、五峰凌空、回阳返照、白檀晴光、青洞晓色、霞峰散彩。顺义八景是玉疃金马、金牛古洞、海岛回澜、圣井涌泉、三山隐秀、宝塔凌风、曲水晴涛、高台仙阁。平谷八景是盘阴积雪、沟水晚渡、峨嵋耸翠、石室清风、独乐晴波、鼓顶朝云、灵泉漱玉、峰台夕照。房山八景是大房耸翠、上方山寺、云水奇观、西天胜概、红螺三险、孔水仙舟、金山香水、白水异浆。明代怀柔八景：寒泉喷珠、忝谷阳和、钓台秋月、龙潭春水、红螺呈秀、定惠双塔、松棚挽翠、金鸡鸣祥。由于区划变化，有些“景”已不在怀柔区内。
这些区县的八景最晚出现在清代，因行政区划等原因，有些区县没有八景之说，如没有大兴八景之说，况且在明清时代大兴的辖区在北京中轴线以东地区，包括今天的东城、朝阳、大兴的一部分。不过在大兴采育曾有“采育八景”之说，据《北京风物游览典故》所载，采育八景是龟尾椿树、凤河石桥、四大名山、晨钟暮鼓、文昌高阁、倒座观音、古寺石佛、三山一井。在这八景中，有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景物，有些是意境，看不到景物，仅凭人的想象了。此外，在大兴团河行宫中有八景，这八景是具体的建筑物，是行宫中的重要景点，有涵道斋、璇源堂、归云岫、珠源寺、镜虹亭、狎鸥坊、漪鉴轩、清怀堂。去年秋天团河行宫对外开放，有些堂、轩、亭有遗址存在。
燕京八景影响大
燕京八景滥觞于金章宗时期的“八大水院”，即金章宗完颜璟的八处行宫。完颜璟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皇帝，而且对“八”情有独钟，在西山一带建有“八大水院”，而且除泉水院建在玉泉山外，其他均建在寺庙中。如大觉寺内清水院、金山寺金水院、法云寺香水院、黄普寺圣水院、香山寺潭水院、双泉寺双水院、栖隐寺灵水院。金章宗把行宫建在寺庙中，并非是对宗教虔诚，而是喜欢寺庙的风光景致。因年代久远，人们对这些水院的具体位置有不同说法，但都在今天的海淀区范围内是无可争议的，虽然大多水院无迹可寻了。
历史上海淀是山水园林集中的地方，受燕京八景的影响，在这里的许多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都制定自己的“景”，不少园林的景都超过八个。雍正年间圆明园有二十八景，乾隆年间又补充了十二景，这四十景被认为“自古以来的中国园林中，从未有如此之多的景点聚到一起，而且每个景点都有十分精美的建筑。特别是在有些建筑中竟然融入了西方园林的审美情趣和建筑风格，故而被赞誉为‘万园之园’。”
香山静宜园内有二十八个景点，景点依香山山脉，自下而上，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。不过静宜园二十八景不是四字一景，而是三字一景，如勤政楼、来青轩、雨香馆、玉华岫等。静明园内有十六景，十六景中有四字一景的，如玉泉趵突、芙蓉晴照、玉峰塔影等及三字一景，如清音斋、华滋馆、冠峰亭等。
在《京西名园寻踪》中，海淀的一些私家园子内也有“景”的存在，显然也是受燕京八景的影响。在元代，大都城曾有“旧南城十八景”、“宛平十景”等等。乃至明清时代，各个城门都是一景，如正阳石马、崇文铁龟、德胜石碣、安定真武、彰仪金人、朝阳谷穗、阜成梅花、右安花畦、西直折柳、东直铁塔、宣武水平等，将各个城门的特色都表现出来了。
燕京八景及后来的“景”让后人领悟了古人的文化素养和智慧。受此影响，北京各区县都在整理新的八景、十景，我居住的花市街道还整理出“花市十景”，并做成浮雕摆在街头供人欣赏，成为当地“名片”。前几年北京市也出现了新北京十六景一类提法，为宣传北京的景观增色不少。
